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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是黄阁自己看来这就是一个两难的决定, 老侯爷丢了个难题给三少爷, 甚至容不得他去多想。

七里街的另一边住了一位御史,剩下的也都是当差的小官小吏。

不远处已经三三两两地站了人。

这就是沈家!

对嫡亲的孙子、儿子、侄子、兄弟, 也可以不留情面。

隔着帘子,郑氏完全可以想象外面的情景,她不能想象这些年嘉和是怎么度过的, 甚至她不敢去想。

沈妙珠是找着机会从沈家下人口中打听沈嘉和在沈家的日子。

郑氏则不敢!

她蒙蔽了双眼,堵住了耳朵, 不听不看, 却还是没办法不去面对。

郑氏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,沈妙珠保住她的胳膊, 双眼覆上冰霜。

“娘,我们都欠了哥哥。”

所以, 无论他的决定是什么。

直接进去或是不进去, 这两样带来的后果, 她都愿意去承受。沈妙珠明白, 这是那不曾谋面的祖父给的一道选择题。

沈嘉和同样也明白这个道理。

若是直接进去,那就是在给珠珠儿她们树立敌人。可不进去, 就仿佛是三房嫡系在和沈家其他人的第一个照面就畏缩,认输了。若此时只是他的话,无论那一个, 他都可以。但若真的只他一人, 老侯爷也不会送上这么一道选择题。

黄阁在等。

郑氏和沈妙珠在等。

沈家里面的人也在等待。

其他人……同样在观望, 等待。

今天似乎有默契一般,沈家的男人里面除了老侯爷都外出了,而女眷们也没有串门,各自守在院中。

作画,最需要的是平心静气。

可沈若画怎么也静不下心来,整个人心浮气躁的,手一抖,墨汁滴在宣纸上,糊成团状,她看得更烦了。

胡乱地把纸揉成一团,墨汁却粘在手上了。

沈若画大喊:“翠影!翠影!”

门外很快传来脚步声,翠影小跑着进来,一看这情况,忙跑去屏风后面打了水过来,墨汁很快染黑了盆里的水。

翠影用帕子擦得认真。

沈若画却心烦意乱,手一挥,转身就往外面走去。

出了门,就往冯氏住的屋子去。

矮几上的卧褥香炉袅袅升烟。

冯氏正坐前方,手里拿着一件男子的外衫。

“不是有银熏球吗?”何必这么麻烦,她更想说这些事情自有下人去做,最重要的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,竟然还有心情在这熏衣。

“你爹不喜欢。”冯氏柔声说道:“不喜欢就是不喜欢,别说是银熏球了,金子做的,你爹也只会觉得俗气。”沈则言是沈家三爷,用郑氏的话讲,世家公子的一些颇毛病他都有,就是瞎折腾。

只要他喜欢了,怎么折腾都没关系。

他不喜欢了,怎么折腾也于事无补。

沈若画不知道这些,她只知道她们回来了。纵然这些年西园都是娘在打理,可那正院从来不能踏足,就是理事的时候也不能。这几天,大嫂带着人打扫布置,那是因为正主要回来了。

以前沈若画从不觉得嫡庶有问题。

她虽是庶女,却是沈家三房唯一的姑娘。

可那个人也回来了,她没办法不去正视这个问题。

“可我也不喜欢,娘……”外面的脚步声打断了沈若画要说的话,她看清来人,不悦地说道:“听雨,你跑哪里去了?”

冯氏也看了过去。

许是跑得着急了,听雨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得喘着气,嘴里断断续续地说道:“ 进……进来了。”

“进来了!”冯氏腾地站起身,脸上的表情非常纠结,想笑又笑不出来。

沈若画恼火:“人都到门口了,不进府,难道住外头去?”她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,且对方真这样做了,往后出去她也会没脸。

“不,不是的。”听雨摇头:“是三少爷跪请夫人回府,外头的人都说少爷孝顺呢,不但亲自南下接夫人回来,就是府中也感起孝,孝顺……”冯氏的脸色越来越差,手中的外衫飘落在地。

听雨也知不对,后面的话渐渐没了。

沈府的正门大开,引得许多不明就里的人围观。

这人喜欢看热闹,不独独是平民百姓的爱好,至少在沈妙珠看来,这据说住了不少官员的七里街也是有不少喜爱八卦的人。

她的心很疼!

沈嘉和跪在青石板上,天气有些冷,地面冰凉凉的。

即便只是为了一场戏!沈嘉和仍是磕得用力。

咚咚咚!

郑氏捂着嘴,哭得说不出话来。

这是她的儿子,寡言少语,可仍旧是她的儿子。

错了!

都错了!

错的是她,是沈则言,是沈家!

可为何苦的是他们兄妹。

郑氏泪眼婆娑,她曾以为眼泪早在离开京都的那一天流尽了,可眼睛里不停地喷涌泉水,滴答滴答,怎么会停不下来!

“娘,哥哥接我们回家了。”沈妙珠眼眶微红,唇角上扬笑着说道。

……

黄阁悄悄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停往外冒的冷汗,从回禀正门前发生的一幕后,老侯爷不说话已经有一盏茶的时间了.

“……好。”老定远侯说道。

黄阁绷着身子,一动也不敢动了。

老定远侯的笑容非常淡:“不愧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,对自己狠,对别人更狠,实在是好得很。”这个完全可以有其他法子。

老定远侯自认并未逼他入绝境。

既然把人接回来,往后如何,入了沈家的大门,就是后宅内的事情了,原本不过是想敲打一下,毕竟当年沈家可是脸面全无。可这个孙子偏偏要选择这样的法子去抬高了郑氏!

至少外人看来,郑氏是被请回府里。

可沈家的脸面呢?

他这是置沈家上下于何地?

“老侯爷……”黄阁躬得上身和下身快合在一起了。

老定远侯沉默地摆摆手。

黄阁倒退着关了房门出去。

老定远侯住的地方是梅院,只是郑氏和沈妙珠现在要去的却是老夫人住的梅若斋,沈嘉和跟在身后,额头有些破皮了,显得又红又肿。

二人悄声出了屋。

“还不肯醒?”流年问道。

似水嗯了一声,说道:“这水先搁门后面吧,你这是刚倒的热水吧。”见流年点头接着说道:“等一下少掺一些凉水就是了。”

流年听了话,把铜盆放下,这么一直端着她的手也早酸了。

看了看时间离第二次去叫还有一会儿,两个人就搬了杌子,借着天光打起了络子。似水女红一般,只能打最简单的,往流年那看去,忍不住问道:“你这个是什么结?挺有意思的。”

“是香橼姐姐教我的,叫蜻蜓结,挺简单的,你要学吗?”流年问道,她的动作非常快,说话的功夫就做好了一个蓝白相间的蜻蜓结。

“香橼姐姐懂得真多。”不过想到对方是大表少爷身边的丫鬟又觉得释然了,似水随口说道:“你怎么做起这个了?”

流年在针线箩里面挑了红粉的丝线,往屋里看了一眼,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不是说要回去吗?我听说那世家里面别的不多,就规矩和人多。规矩这些我们问也问不到,到时候只能随机应变、谨言慎行不给姑娘惹祸。但人多的话,肯定少不得见面礼。夫人和姑娘有钱,可也不是去当善财童子去的,我琢磨着周姑娘身边的情知姐姐找到空子就做一些针线活,以前听说是送人赏人用的。荷包我们做了不少,络子这些却是不多,哪怕到时候用不上,给那府里的与你我一样身份的也是可以的。”

精美的肯定比不上,流年就是取个巧。

似水听了后沉默下来,老老实实地也挑了丝线,她不会那些精巧的,但既然也是会送下人之间的,简单一些如梅花、柳叶络子这些她是会的。

两个人打了十来根络子,春草从郑氏那边回来了,三个人干脆一起进屋。

沈妙珠知道再贪睡也是不能,非常乖觉地在她们进来后就起身。要说她来到这里唯一不适应的就是这睡眠,她真想睡个昏天暗地。以前工作上结束了一个项目,通常就会大睡三天三夜。到了这里,作息虽非常健康,早睡早起,可灵魂深处的生物钟还是非常难改。只是身边的人和她都有一个默契,贪睡一会儿可以,通常为了留出这些时间,她们都会比正常时间提早一些来叫起,往往第一次是不成功,却也只有第二次。

毕竟若是再耽搁,那时间上就真的刻不容缓了。

简单的洗漱后,沈妙珠拒绝了那些脂粉,她有些嫌弃,哪怕这是以郑家的能力买到市面上最好的,可也加了铅粉。

沈妙珠满意地对着镜子照了照,圆嘟嘟的苹果脸,满满的胶原蛋白,浓郁的青春气息岂是那些胭脂水粉能比拟的。

小轿子挺在院门口,粗壮的仆妇一前一后地站着,等着这位表姑娘进了轿子,其中一个舔着脸笑道:“早知道春草姑娘也在,就让姐妹们再抬一轿子过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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