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(1/1)

要说林家姐弟两个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有声有色,直叫三春、宝钗等羡慕嫉妒恨的快要忍不住的时候,怎么说呢,就忽然乐极生悲了。不管黛玉心里是不是这么想,总之荣府上下不论主子奴才平时同梨香院是否亲近疏远的,皆是这么个心理。

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,无非就是林家的顶梁柱,这姐弟两个的亲爹林如海被才登基不久的新皇给训斥了。而且不是一般的随意骂两句完事,是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,将林如海给喷了个狗血淋头,哪怕他本人远在江南听不到呢,这么一番大动静却也不得不叫亲者痛仇者快了去。

下了朝,林家姐弟也就比贾母早知道这个消息多了那么一会。

张允上京的作用可不单单只有给她们姐弟当先生,程管家领着一群人过来也不是摆设,黛玉林安出门交际也不是走过过场来的。林家的地位摆在那里,哪怕只是两个小孩子呢。

而宁荣二府,虽然没有一个真正能够得上资格上朝面圣的,而有这个资格的近亲王子腾此刻也出京上任去了,却并不妨碍史家的两位侯爷将这个信儿传过来给贾母知道。原因无他,说简单点,一如在王夫人眼里,黛玉同林安这两个姓林的小崽子也太招摇了些。

贾母倒是没有说什么,只将消息压了下来,却是几日之后贾珍听到了动静,过府商议之时贾赦贾政方才得了信儿。如此,自然也是瞒不住了。

贾珍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他虽是贾家族长,辈分却小,职位也不高,反正上不了朝,虽说还有朝廷邸报,整个贾府有资格恐怕除了贾政也没人愿意去细看那玩意,而贾政能看懂几分自然难说,故而这位当家做主的二老爷却是有些犹豫:“只怕圣上冷了心,对妹婿存了不满呢。”

贾赦听了这话,虽然没怎么反对,但一想到林如海给自己送的那光彩对瓶,却也还难得说了几句人话:“妹婿身处江南那么个漩涡地方,本就是福祸相依,如今外甥外甥女在咱们家,两个孩子也不容易,断不能因为这个就让他们受了委屈。”

这话本应是主子之间的秘密,却不知有心还是无意,不多时满府里都知道了,自然也传进了梨香院。林安抿了抿嘴,眼神透出冷意来,却并没有说什么,黛玉也不过冷笑几句,回头便叫丫头开箱子找东西,大张旗鼓的送去给了贾赦邢夫人。

此举倒是击退了几波名义上关心探望,实为想着看笑话的要来梨香院凑热闹的,同时贾母也发了话,谁敢多议论,即刻撵出去。于是,明面上谁也不敢多说什么。

黛玉同林安只是冷笑,却没寒了心,因为这心本也就是冷的。别人不知内里,他姐弟两个却提前收到了父亲的信儿:安静等着。

还是口信儿!

故此姐弟两个都明白,此事怕是父亲放手一搏,若是成功了,她林家想必还能再进一步,而且按照父亲的意思,不拘去哪里上任,左右只要离了江南,定要接了他们姐弟两个回家团聚。不过若是败了,黛玉却是有些不敢想。

要说父亲林如海是个什么样的人,黛玉心里也是有数,为官之道这上面她自然放心,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,原著里林安早早便去了,她爹都能认了命撒手人寰独留黛玉一人,百年林家就此绝户。而如今林安虽然不甚康健,却还活得好好,万一他们老爹再一个想不开,念着什么好歹儿子女儿都这么大了,没了我林家好歹也留下了一条香火,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。

黛玉怕,她是真怕。

更重要的是,黛玉林安心里都明白,他们林家虽然从前有个爵位,却是前朝皇帝封的,当年的开国皇帝虽说下了旨让林家多袭一代,却并无实权委任,改朝换代之后,真真正正去了虚名正儿八经为官的,只有她们老爹林如海一人。

而如今太上皇又禅位给了新皇,偏他们老爹又是从前太上皇的心腹,在盐政上待了一任一任又一任,这都多少年过去了,还占着这个位置没挪过窝。黛玉私心想着,这个新皇绝不是什么善茬儿,能想出让自己小老婆回家省亲赚钱坑人这种损招的人,心眼儿也自然大不到哪里去,故而此次,老爹林如海真的能够全身而退么?

激流勇进却是真的。

黛玉怕啊!真的怕的要死啊!

毕竟当年她娘本就身为高龄产妇,又遭人暗算伤了身子,以至后来撑不下去撒手人寰的,若是这些要命的手段他老爹都能躲得过去,林安也不至于落得个一辈子都病病歪歪的身子了。而且万一下毒手的那个是她们谁也惹不起的新皇呢,那她老爹此刻一人在江南不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么。

黛玉急的直哭,嘴里起了一圈的火泡,而林安身上好不容养出的几两肉,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瘦弱了下去。偏他们两个还不能做什么,只能带在梨香院里干着急。老爹让等,那就只能等着。姐弟两个深刻的认识道,无论此次成功与否,她两个经历一番,自然是与从前不同的。

这就是成长!

而面对几个听了荣府闲话的而受了委屈的丫头,黛玉也安慰道:“风水轮流转,咱们得意了这许久,倒也该让他们喘喘气了。”她又能说什么呢,三春、李纨、宝钗这些人,虽说面上也不敢说什么,但是那精气神无一不透露着欢快与喜悦,面上都分明写着:你们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有实权的做二品大员的爹么,如今瞧你们还如何得意。

黛玉却是无心计较,她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老爹的生死安危,真的怕原著力太过强大,说不准人一下子就没了,而且和这几个人斗,她真还瞧不上眼。也不瞧瞧自己都是什么身份,真想让本姑娘指着鼻子骂你们庶女、商女、寡妇的么?

贾母倒是没有什么,面上态度依旧不变,私底下却塞给黛玉许多银钱,只叫她拿着,别的却不多说。故而到了荣府一年多,林家这姐弟两个自此才算对贾母真真正正的多了几分孺慕之情。有些时候,很多事情都真的都不是那么绝对的,就像贾母没拦着‘有心人’散播谣言,府上都传的快掀翻了房顶她老人家也乐呵呵的过日子,充耳不闻,另一面却又搂着林家姐弟叫心肝儿。

倒是贾琏,自打出了事,不用人吩咐一声儿便忙前忙后的为黛玉姐弟花钱出力打听消息,得空还劝他们姐弟二人宽心。

而荣府之外的其余诸人,眼界自然愈加宽了许多,身份地位家庭教养决定出来的事情不是一点半点的,于是两姐弟从非亲非故那里得到的安慰,哪怕只是一封信一匣子点心,在此刻看来,都胜似雪中送炭。作为干娘的方氏,更是亲自跑来荣国府,要接了她们姐弟二人去太师府,美其名曰小住一番散散心情。

姐弟两个都不是那等没心肝儿的丁点眼色瞧不出来的人,太师府如此,方氏如此,他两个自然铭记于心,于是推了方氏,只道过些日子再去。“干娘放心,我和安哥儿心中有数,断不会自己折磨自己。”

如此,方氏纵然不放心,也只好再三嘱咐一番,独自一人回了府。

月余之后,便及贾政生辰,宁荣二府人丁齐聚,热闹非凡,黛玉姐弟自然盛装出席,面对着四面八方各色人等,坦然自若。

正热闹着,忽有门吏忙忙进来,至席前报说:“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。”唬的贾赦贾政等一干人忙止了戏文,撤去酒席,摆了香案,启中门跪接。早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,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。那夏守忠也并不曾负诏捧敕,至檐前下马,满面笑容,走至厅上,南面而立,口内说:“特旨:立刻宣贾政入朝,在临敬殿陛见。”说毕,又笑道:“圣上听闻兰台寺大夫兼巡盐御史林海林大人之子女也在贵府教养,便赏了些玩意,给林大爷林小姐赏玩。”

听闻如此,黛玉姐弟俱是一愣,匆忙接了旨,夏守忠特意招她二人至跟前细瞧了两眼,微微一笑,也不及吃茶,便乘马去了。贾赦等不知是何兆头,只得急忙更衣入朝。

贾母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,黛玉姐弟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,见皇帝赏的不过是些小孩子玩意,倒也各自符合他们的年龄,心中都道:老爹怕是没事了。

众人瞧见如此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,一面道了喜,一面又担心贾赦等人,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,黛玉心中自然明白此番是为何事,只是想到自家老爹一事,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,再想起荣国府的下场来,又是一叹。

果然不及多时,便有赖大来报,贾元春封了贤德妃,叫贾母等人即刻进宫谢恩。自此宁荣两处上下里外,莫不欣然踊跃,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,言笑鼎沸不绝,真真进入了鼎盛时期。

而因为圣上亲自赏下的东西,梨香院的风头虽比不过王夫人,却也更胜从前,不过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。

黛玉微微一笑并不在乎,林安也听了姐姐同李大夫的话,专心养起膘来,没办法,这一个多月真是有点瘦脱相了。偏还未等林安脸上的肉回来二两,那边她们老爹又一声不响弄出了个惊雷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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