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7章(1/1)

目光从晕厥的魏闳身上挪到地上的尸体,再从尸体移到魏闳身上,一股阴寒不可自抑的从脚底板蹿上来,庄少游打了一个寒噤。他稳了稳心神,不敢再叫别人,亲自就着

旁边的温水帮魏闳清理身上血迹,又喂了他一些救急的药丸。随即,他招来人抬走尸首,庄少游不由轻轻一叹,杀了这女子不过是自欺欺人,魏闳的遭遇,只怕知道的人不少,他还能杀了所有人灭口不成。思及自身,庄少游目光微

闪,目下,魏闳自然不会动他,可将来呢,将来他大权在握,会不会看他不顺眼。万千思绪在心头翻涌,庄少游枯坐在旁,直到再也听不见外面的厮杀声。他揉了一把脸醒醒神,命人去打探外面局势。魏闳情况不大好,得赶紧找郎中来瞧瞧,千万别落

下什么毛病。

魏阙就是这时候找来的,闻讯的庄少游眼皮重重一跳,起身出迎。

“太子如何?”见了庄少游,魏阙便问。

望着一身玄色铠甲,气势凌人如战神的魏阙,庄少游不禁联想到了狼狈不堪的魏闳,晃了晃神。

魏阙皱眉:“太子现下如何?”

庄少游回神,拱手道:“回王爷,太子殿下身体抱恙,眼下还在昏睡中。”

魏阙面露担忧:“可是要紧?”说话间走向内室,便见魏闳躺在床上,脸颊凹陷,脸色青白,显而易见的憔悴,看来在游素手里没少遭罪。

庄少游道:“王爷放心,殿下不甚要紧,已经找人去请军医。”

目光在魏闳脸上一掠而过,魏阙微颔首:“此地简陋,也不安全,先护送太子换个地方调养。”

恰在此时,昏睡了小半夜的魏闳徐徐睁开眼,目光茫然了一瞬后才聚焦,哑着声音道:“三弟来了。”

魏阙忙行礼。

庄少游上前扶着魏闳坐了起来。

经过两个时辰的睡眠,魏闳精神略略好转,脑袋也清明不少,他目光笔直的落在魏阙脸上:“游素抓到了吗?”

魏阙面露遗憾:“弟弟无能,叫她跑了。”一团混战,也不知她怎么溜走的,毕竟河间是她主场。

魏闳眼角绷紧,眉毛倒立,一字一顿道:“跑了!”

“太子恕罪!”魏阙躬身拱手道。魏闳牙齿咬的咯咯作响,一句废物差点就要脱口而出,临到嘴意识到站在他面前之人是魏阙而不是他的下属,才硬生生咽了回去:“下令通缉,抓活的赏银万两那个,死的

赏银五千两。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,她休想一跑了之,就是追到天涯海角,掘地三尺,他也要将她揪出来凌迟以解心头只恨。

魏阙应了一声,又道:“太子莫要动怒,保重身体。”

魏闳深吸了一口气:“其他逆党呢?”

魏阙便将情况简单说了一回:“伪朝丞相霍亮在亲卫保护下逃亡青州方向,我已命关峒带兵追击,其余人等除去死在混乱中的,其余都被擒获。”

“杀无赦,所有伪朝官员包括家眷全诛,将士活埋。”魏闳声音冷极。

魏阙静默。

魏闳双眼泛红,怒目而视:“怎么,孤使唤不动你。”

魏阙沉声道:“此举有伤天和,恐遭非议。”

魏闳冷笑:“谋反、谋大逆者,不分首从皆斩。他们既然敢造反,就该料到有今天。难道三弟觉得谋反都不足以治死罪。”

“牵连太广,还请太子上折叩问陛下旨意为好。”魏阙搬出了皇帝。

将在外可行非常之法,历朝历代也不缺破城之后直接大开杀戒的将军。然他行军作战,从来都只诛首恶,不会对普通士卒下手。

魏闳登时大怒,瞪视魏阙。

魏阙不卑不亢,坦然面对:“杀俘不详,还请太子三思。”“太子息怒,此等逆贼,陛下绝不会轻饶他们。”庄少游见势不好,忙缓和气氛,悄悄对魏闳使了一个眼色。杀伪朝官员,庄少游觉得还罢,连将士都不留活口,不免太过

。就算两万大军在这场战役中死了大半,也起码还有几千活口。

魏闳运了运气:“既如此,我便上奏父皇。刚刚破城,想来三弟繁忙,你先去处理正事,孤这无需你分神。”

魏阙便拱手告辞。

他走后,魏闳一双眼变得极为阴冷,寒沁沁的。

庄少游垂下眼不敢细看。

“老三带了多少兵马过来?”

庄少游道:“靖王带了五万神策军出京,不过大军还在路上,靖王只带了五百精兵。”

那就好,魏闳盯着庄少游的眼睛道:“你亲自去传令,诛杀所有伪朝官员,以儆效尤!还有,”魏闳语调更阴冷:“但凡是知府衙门里的人,一个不留。”

庄少游心下胆寒,知魏闳此举是泄愤也是杀人灭口,他张了张嘴,想说便是如此,只怕也瞒不住,可迎着魏闳阴郁的视线,那些话都变成了冰坨坠回肚子里。

“喏!”庄少游躬身应道,见魏闳再无吩咐,庄少游便下去传令。

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,军医来了。

魏闳神色一紧,心悸如雷,被俘期间,游素喂他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药。

望闻听切一番,军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细的汗水。

盯着他的魏阙的神色也越来越紧绷。

到了最后,那军医的脸都白了,比魏闳脸色还苍白,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伤患。

魏闳握紧拳头:“你直说。”这军医是他心腹,亲自点名带上的,要不魏闳也不敢让他近身细看,他这身体外人一看就能猜到七八分。

军医咽了一口唾沫,抹了一把额头冷汗,磕磕巴巴道:“殿下误服助兴药物,这药颇烈,且时日不短,以至于伤了肾水。只怕,只怕……”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鼻尖滑落。

魏闳直勾勾的盯着他,脸色铁青,一字一顿逼问:“只怕什么?”

挨不住这样的目光,军医膝盖一软跪倒在地,声调都变了:“怕是会影响殿下日后行房,还不利子嗣。”

魏闳脸皮抽搐,握紧拳头,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里,他像是不觉疼一般,鲜血缓缓顺着指缝渗出,滴落在被褥间。

屋内鸦雀无声,只有魏闳沉重的喘气声,他胸膛剧烈起伏。魏闳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横冲直撞,迫不及待的要破膛而出。军医跪伏在地,一动都不敢动,恨不能挖条缝把自己藏起来,他也犹豫过敷衍过去,可又怕魏闳找别人看出来,届时治罪自己,思来想去,只好据实以告。可现在他后悔

了,他觉得魏闳的目光似乎钉在他脖子上,凉飕飕的。

好半响,魏闳才压下心中暴虐,缓缓道:“治得好吗?”“殿下还年轻,仔细调养几年,有极大可能痊愈。”军医忙不迭保证,他怕自己说不能的话,就看不见今天的月亮了。至于真实情况,军医心头蒙上一层阴影,魏闳子嗣上

本就不顺利,眼下又遭了这么一劫,只怕更不容易了。

魏闳合了合眼皮,遮住眼中情绪:“孤的身体就交给你了,孤痊愈后,孤重重有赏,今日之事,若是外头传出一星半点,孤诛你九族。”

军医手足冰凉,哆哆嗦嗦的磕头:“殿下放心,殿下放心!”

“你下去开药吧!”

军医如蒙大赦,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退出去。

刚出了门就听见瓷器碎裂的清脆声,抖如糠筛的军医擦了擦额头冷汗,不敢再听。

——正在善后的魏阙听闻魏闳派了庄少游去灭口,眸光闪了下,并无动作。魏闳难堪,朝廷面上也不好看。他不会刻意宣扬,出征前,他与宋老爷子有过一番恳谈,老爷子说

,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,万事大局为重。拆魏闳的台,虽能重挫魏闳,却也会在皇帝那留下重私利,不顾大局的印象。只不过就算如此,魏闳这桩丑闻想瞒天过海也不容易,知情人太多,魏阙摇了摇头,把自己

陷于这般狼狈地步,他也是无话可说。

目下看来,魏闳不足为惧,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。

日暮时分,奉命前去追击霍亮的关峒带回噩耗,霍亮逃入青州齐郡,青州属于吴家地盘,关峒也只能铩羽而归。

关峒单膝跪地,满面羞惭。

上首的魏阙眸底划过精光,立刻书写奏折,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。

出京前,皇帝就和他说过,若有机会让他试探一番吴氏。当今天下三分,魏据西北梁州、雍州、冀州、豫州,王氏占中原腹地兖州荆州,东南青州、徐州、扬州乃吴氏地盘。魏最强,王次之,吴最弱。魏帝对此局势早已不满,

蠢蠢欲动。再说魏闳,得知他交代下去的事情,庄少游已经办妥,魏阙也未趁机落井下石,城内暂且风平浪静,心神略松。骤闻此噩耗,险些一口气上不来。霍亮落在吴氏手里,吴

氏岂会放过这个羞辱魏氏的机会。

区区一霍亮,居然让他跑了。定然是魏阙故意放水,合着在这里等他,亏他还以为他记着几分兄弟之情。

阴险狡诈的东西!魏闳眼前一黑,忽然喷出一口鲜血。“殿下!”庄少游大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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